失去的才知道可貴,而曾擁有的並非全然為真。懂事以來,總以眼前所見認以為真,卻忽略內心最真實的那面;以致任何事物全以功利為主,完全不論事的對錯及後果,直到有天因犯了錯,失去了自由才後悔莫及。記得書上聖賢曾說:「人性本善」,我想這說的「善」應是人性本質「真」的那面吧!所以我們不要去計較眼前的得失,也不要功利心去取巧,才能感受到世間萬物的「真」;唯有保有心性,找回善良的本性,才能在混濁世俗中,找回那迷失已久,人性最為真善的本質。
我時常想起那段荒唐中的歲月;那段痛不欲生的經歷,在那個徬徨又無助的時刻,我的生命染上了悲哀悽慘的愁容—眼神空洞、失焦,那幻以為真的灰暗世界,我永遠、永遠、永遠忘不了……。只要回顧過往所犯的錯,不知多少人因此身陷其害,又有不知多少家庭因而支離破碎,每每只要想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,我就痛苦到難以自已。我的心就此滯礙於永無休止的罪惡感中,甚至一度放棄了人生。
猶憶當年,年僅十六歲的我放棄高中升學機會,選擇出外工作去打拼。講好聽一點,對眾人說是到鐵工廠學一技之長,其實是結交了一群狐群狗黨,學人混兄弟搞幫派。年輕氣盛的我經常不服輸,自告奮勇地去做一些違法的事來壯聲勢。在我眼中,只要自己喜歡,完全可以不顧他人感受。就當家人發覺有異,想介入加以導正時,也已為時太晚。在一次激烈的爭執下,我憤然離家而去。失去了家的庇護及親情溫暖下的呵護,長久下來我還是無法適應殘酷的現實社會,便以吸食毒品來逃避一切。沒錢時,就靠販賣毒品維生。因此,我的人生就這樣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。
直到有那麼一天,我已被桎梏在巨大的鋼鐵牢房中。任我聲嘶力竭地呼喚,卻再也得不到親友的關愛及回應,換來的只會是更多的約束帶及鎖鏈纏身。此刻的我感到鑽心刺骨般的痛,不只是因毒癮而感受到蟲蝕之苦,更多的是遭受到冷言冷語的嘲諷。內外煎熬的我好像墜入無底的深淵,想往上爬,我看到的卻是一層層厚重的烏雲籠罩。直到有了它,使我燃起了一絲希望,此後便讓我有了莫大的轉變。
那天,有幸翻閱善心人士捐贈、並由監方所提供的教化書籍《佛祖心》,使我多年來陷於黑暗已久的心終於看見希望的曙光。閱讀當中,我不斷地從師父精闢的佛法中學習,那一則則真實的故事裡不但能引經據,又能深入淺出地闡釋,讓人人都異於理解而有所體悟。我想身在囹圄中的我們是幸福的,即便我們是遺棄的社會邊緣人,但仍有許多正面的力量默默支持著我們,給予關懷及鼓勵。長久下,我想是經常親近善知識的緣故,使我漸能潛移默化,在生活上養成正確的觀念,更讓我們有信心去改過向善。而就是在審視人生前是今非的當下,我不再因困惑而逃避事實,反而能在逆境中轉念而生。
其中要說最觸動我心的無非是〈浪子回頭〉這篇文章,也是拜吳正財翻轉人生的事蹟所賜,我開始從事書畫的創作,此中我慢慢找回生命中的那份赤忱,並加以體會到善的本質。或許真如佛經所言:「譬如工畫師,偏布諸色彩。大種中無色、色中無大種,有彩畫可得」,才能用心筆去勾勒出人生中「真」的彩畫。如今,雖身陷囹圄之中,但一心只有菩薩像的我,才能在心中衡定出佛菩薩的容顏,一一去刻畫出莊嚴的輪廓。而初具形體後,我才能在畫中的小世界中表定出色調,再用心暈染出柔和完美的「觀音菩薩」像。我想人生亦是如此;只有起心動念是「善」念,那麼遍布於世間的萬物皆能富有色彩般的美。
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,也可能因某種變故而身處絕境之中,但無論如何,最重要的是能從中學習並獲取到經驗。我想,要撥亂反正,唯有靠轉念才能寓清於濁,找回善的本性;也才能以不同的方式去面對、去改變。對此,我深深地期許自己,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,不再重蹈覆轍造成家庭及社會的負擔,而是在有限的生命中以一己之力做些更有意義的事。
慈祥莊嚴的菩薩,使心眼開了,遂生出善念。你我眼中的世界,比真實的那一座更能貼近人心深處。轉念,無非是這樣的一件事。
備註:林同學於投稿刊登時已假釋出獄